白雪

山远嗅了嗅，猛打了个喷嚏，掩着鼻子，“小姐方才可是买了香膏？”

傅修林眸色一深，不动声色地看向苏宁，心中疑虑更甚。

苏宁取出香膏，打开的那刹那，冲鼻的香味再次袭来。

她无奈笑了笑，“见小贩热情，买了盒香膏，前头闻得倒是清爽闻，久了就有些刺鼻。”说着合上了盖子，“下回不买了。”

山远使劲点头，“还得是原先的雪中春泛好闻。”

苏宁眸色暗沉，心弦一松，山远分不清雪中春信与雪中春泛，春信幽远，春泛清甜。

这回多亏了山远，回去得好好奖励他。

她身上已然闻不到任何雪中春泛的香味，且堂而皇之问女子所用之香，过于唐突，傅修林只得作罢。

既追寻不到线索，傅修林也不愿再耗费时间在此，“时候不早了，府中尚有些公务，就先行一步了。”

正中她下怀。

苏宁辞别:“告辞。”

直到傅修林彻底消失在人海中，苏宁这才转身离去，山远紧随其后。

出了天洹街，耳边的嬉闹声不复存在，行人零零散散的。

苏宁漫不经心地走着，蹙着眉也不知在思索什么。

山远绞着手指，“小姐怎么眉头不展，方才可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？”

能让小姐忧心的，定然不是小事。

苏宁摇头，“莫要担心，方才无事发生。”

即便有事，这也不该是山远才掺和进来的。

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无光的巷子传出，“姑娘。”

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。

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蹒跚走来，拐杖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红布条，坠着的铃铛“叮当”地响着。

老者满头白发杂乱不堪，蓄着的胡须却是干干净净的。

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藏着迷雾，幽幽地望向苏宁，走出黑暗时眼里多了些光亮。

老者的声音似是古寺里的磐钟，低沉浑厚，“姑娘……好久不见……”

山远疑惑地看向有些僵硬的苏宁，这位老者究竟是何人，竟会让小姐如此失态。

苏宁的唇瓣张了张，似是难言。良久，她才缓缓开口:“先生……好久不见……这些年，您过得还好吗？”

她还记得数年前那个杨柳下的他，与如今的他不同了许多。

沧桑了许多，也清明了许多。

仅一面之缘，他竟能记她数年。

老者摸了摸胡须，呵呵一笑，“还算不错，老朽这些年游历了大周河山，见识了许多世面，也不枉此生了。不过……倒是姑娘变了许多。”

苏宁顿时觉得老者的目光犀利了不少，将她从表及里通通看了个清楚。

惨白着脸，手足无措地不知该看向何处。

老者拄着拐杖又向前走了几步，隔着虚空指了指苏宁的心口，“姑娘的心变了。”

心变了……

苏宁下意识地捏了捏指尖，心跳的很慌乱，“先生是如何认出我来的？”

她早已变得不是自己了，不单是相貌，更有心。

“老朽看人只看眼。”老者道。

眼还是眼，只是里头装的东西变了。

从前那双眼干净透亮，透着狡黠，只让人觉得活泼无邪。

老者指了指冒着暖雾的馄饨摊，眼里有巨大的漩涡，让人迷失在其中，他对山远道:“孩子，老朽今日一整日未进食，你可愿替老朽到那摊子买碗馄饨？”

山远顺着他的手看向小摊，受了蛊惑般不可控制地离开苏宁，朝着小摊走去。

老者望着山远逐渐迷糊的背影，展颜一笑，“姑娘的眼装了太多不该有的迷雾，但终究还是那双眼，老朽是不会看错的。”

“还有，就是姑娘着红裙的习惯依旧没变。”

素手一点一点抚上双眼，真的变了吗？

苏宁怔愣看着自己的手，僵硬地扯出一抹笑，“还是先生眼尖……我……”

真的变了……

老者看出苏宁的苦涩，拍了拍苏宁的手，“六年了，早已物是人非了。不仅是姑娘变了，老朽了也变了许多。”

“生老病死，时至则行，这世间万物皆要遵循法则，逃不开也躲不开。”老者抬头望向高挂的那轮皎洁明月，清冷的月光落进了他的眼睛，他的声音变得幽远空寂，“姑娘，可知人之八苦？”

“生老病死，求不得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五阴盛。”苏宁拧眉道。

老者指了指天，示意苏宁同他看向天上月，干枯的手布满了岁月的纹理，“生老病死，岁月枯荣，求不得之事数不胜数，钻牛犄角只会空白人生。怨憎会与爱别离相生相克，却都是人之苦难。五阴炽盛，障蔽真心，想、行、识相辅相成，稍不慎……”

“便是万劫不复